俄罗斯寡头的救赎

　　他到底是俄罗斯文豪笔下的悲剧英雄人物，还是普京恨恨说的“贼就该关在牢里”的贼呢？

　　文/周乃蓤

　　经过21个月的审讯，霍多尔科夫斯基在2010年12月27日以贪污和洗钱罪，被判处14年徒刑，算上已经在牢里呆了的8年，他还得再服刑6年，到2017年才能刑满出狱。现年47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曾经是俄罗斯首富。他与普京的斗法表现出不可思议的倔强，给他发家致富的传奇上增添了更浓厚的戏剧色彩。他到底是俄罗斯文豪笔下的悲剧英雄人物，还是普京恨恨说的“贼就该关在牢里”的贼呢？

　　苏联解体后，国有资产经历过一次“世纪大拍卖”，造就了资本流氓的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等不但掌握了巨大的财富，而且还能操纵媒体，左右选举。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是这群人中最年轻、也是在瓜分国有资产中得益最多的一个。2003年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西伯利亚即将登上私人座机时戏剧化地被逮捕。身陷囹圄的这些年，他的名气被西方媒体捧得愈来愈大，成了与普京较劲儿的正义化身。然而俄罗斯人一提到他，就回想到十几年前苏联解体后惨淡的日子，他无论在国际上的名气有多大，在国内仍然是只过街的老鼠。

　　俄罗斯的寡头有说不清的“原罪”，在那些动荡的年代，什么是合法，什么是非法，根本分不清楚。比起其他獐头鼠目的寡头，霍长相斯文，貌似知识分子，而且很早他就很注意给自己打造形象。他雇佣了国际知名的咨询公司麦肯锡，罗致了美国能源公司高管，整顿他执掌的尤科斯石油公司，不时地把“透明度”和“公司治理”挂在嘴边，按照国际惯例做账。这些做法到底是致力于俄罗斯与国际惯例接轨，还是准备把尤科斯20% 的资产出售给美国的埃克森美孚，颇有争议。他同时又投身慈善事业，在俄罗斯人民贫困潦倒、吃不上饭时，向西方国家大笔撒钱，甚至美国国会图书馆都接受过他100万美元的赠予。西方媒体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时，一定加上一句“俄罗斯唯一致力于改革商业文明的企业家”。于是他的命运就被视为决定俄罗斯是否能转型成为一个法制现代化国家的试金石。

　　普京在当了两任总统后，由律师出身的梅德韦杰夫接任，自己担任总理。梅曾感叹俄罗斯的“法制虚无主义”，企图改革，并于两年前启动俄罗斯新一轮的现代化经济振兴，把经济从靠能源和大宗商品生产为主转到以科技创新为主的新增长模式。西方人看好这位年轻、笑容可掬的梅总统，认为他应该利用总统的权力释放霍多尔科夫斯基。但是霍的宣判让这些一厢情愿的西方政客颇为失望，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就悻悻地说，这种司法不公有损俄罗斯的形象，尤其对吸引外资是极大的打击。

　　这一轮霍法庭受审时间长达21个月，到了去年，霍被判刑已是意料中的事，就连霍本人和其家人也没有获胜的信心，那么俄罗斯的股市表现如何呢？2010年莫斯科股指上涨了20% ，全国的GDP增长速度也超过美国，投资人显然并不把霍的审判看得那么重要。“世纪大拍卖”的作者弗里兰，在纽约时报的一篇评论文章说，普京铁腕治理，对那些想要死灰复燃的寡头，再次收到杀鸡儆猴的效应，但并没有吓跑在俄罗斯能源和矿产行业的国际投资者。这些人已经适应了与俄罗斯各级政府打交道的方式，普京此举事实上让他们知道俄罗斯在近期内不会改弦更张，反倒是一副镇静剂。从大环境来说，金融危机之后，国际投资者把注意力转到新兴市场，他们衡量投资前景不是简单地盯住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来推理。所以西方政府官员说他们的，民间投资者做自己的。

　　其实，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真正树立起司法公正、打击经济犯罪的榜样，不妨由自身做起。在美国，麦道夫被关起来了，可是那些对整个金融系统动荡应该负责的，有几个人被起诉？推而广之，美国和欧洲如能联手协助其他国家调查和引渡经济嫌犯，岂不善莫大焉？那么著名寡头如别列佐夫斯基，就别想在英国的政治庇护下过着奢侈腐败的生活。古辛斯基也不能靠西班牙和以色列的护照出入国际上流社会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要真想救赎自己的“原罪”，不妨学习19世纪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十二月党人，真正为俄罗斯的现代化经济转型做些贡献，过几年待假释时机到来，俄罗斯的舆论想必比国际声援对他会更有用。

　　(作者为前路透社驻纽约资深记者)